“江海帆，我們去哪？”

江海帆摸了摸他的頭，“回家。”

程星原回頭看了看，還有些不敢相信，自己竟然從那個噩夢一般的地方逃出來了。

到了火車站已經快十二點了，去永寧縣最快的班次是明天早上六點的，江海帆買了兩張票，去洗手間把臉上和手上的血跡清理了一下，然後拉著程星原在候車室的椅子上坐了下來，打算在這兒等一宿。

江海帆把程星原的頭放在自己肩膀上，“困了就睡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程星原閉上眼，很快就睡著了。

江海帆全無睡意，眼睛一直盯著前方的時鐘，就這麽盯了一夜。

第二天早上五點半，江海帆輕聲把程星原喚醒，程星原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表，“我去上個廁所。”
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
“我自己去就行。”

“我陪你吧。”

從昨晚到現在，江海帆的手一直緊緊握著程星原的手，一刻都沒松開過。

上完廁所回來，開始檢票了，兄弟倆排隊進了站，上了火車。

程星原看到江海帆眼睛下面有明顯的黑眼圈，估計他一宿沒睡，“江海帆，你睡一覺吧，到站了我叫你。”

“我不困，你要困就接著睡。”

“我也不困。”

程星原把頭靠在他肩膀上，和他一起望著窗外的風景出神。

太陽逐漸升起，溫暖的陽光灑在程星原身上，驅走了內心的陰暗，還是在哥哥身邊最好了。

到了家，程星原看著熟悉的環境，感覺像做夢一樣。

“餓了嗎，我給你做點吃的。”

“我不餓。”

“那先洗個澡吧。”

江海帆跟著程星原一起進了浴室，程星原見他沒有要出去的意思，“我自己可以洗。”

“我想幫你洗，可以嗎？”

程星原猶豫了一下，脫了衣服，坐進浴缸裏。

江海帆跪坐在浴缸前，用盆舀了水緩緩地澆在程星原頭頂上，然後擠了些洗發膏在手心，在他頭上輕輕揉出泡沫。

程星原記得自己剛來這個家的第一天，也是他給自己洗的澡，和那次比起來，這次溫柔得不像話。

洗完頭，江海帆接著幫他擦身，確認他身上沒有明顯的痕跡後，才敢問：“那個畜生對你做了什麽？”

“就摸了我幾下，什麽都沒做。”

江海帆這才松了口氣，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小縣城人，同性戀對他來說是個很遙遠甚至抽象的名詞，甚至到現在他還不清楚同性性行為具體是怎樣的，還不如看過片子的程星原知道的多，但唐志傑的行為顯然構成了猥褻，對程星原造成的傷害是不可磨滅的，也許會給他留下一生的陰影。

唐志傑固然可恨，但自己的無知和大意無形中也充當了他的幫兇，想到自己親手把弟弟送到惡魔手裏，江海帆的內心猶如被淩遲，“像今天這樣的事發生過幾次？”

“沒幾次，昨天是因為他喝多了酒，有些失控。”

江海帆知道他是故意輕描淡寫，但他不想逼程星原再回憶一遍痛苦的經歷，“為什麽不告訴我？”

“我說了你別生氣。”

“說吧。”

“因為他給我錢。”

江海帆突然發現自己蠢得要命，程星原跟他一起生活了怎麽多年，從來沒嫌過家貧，怎麽會為了過上更好的生活離開自己。

上一次他離開家差點走丟了，這一次差點被人禍害，江海帆發誓，從今往後絕不讓他離開自己半步。

程星原都做好了挨罵甚至挨揍的準備，然而江海帆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平靜，“知道我會生氣為什麽還要做傻事？”

“對不起，我錯了。”

“下次還敢嗎？”

“不敢了，江海帆，你原諒我好嗎？”

江海帆輕輕彈了他腦門一下，“原諒你了，還有，以後叫哥。”

程星原難以置信，“真的！？”

“嗯。”

程星原猛地撲進他哥懷裏，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：“哥！”

“弄我一身水。”

江海帆笑著說，站起來扯了條浴巾裹在他身上，抱著他出了浴室。

“哥，我想穿你的衣服。”

“幹嘛穿我的衣服？”

因為我身上有臟男人的臭味，我想讓身上重新沾滿你的味道，但這個理由程星原說不出口，“就要嘛。”

“好。”江海帆無奈道，把他抱到他臥室的床上，“我去給你找。”

程星原先找了條內褲穿上，意外看到那個舊魔方就在桌子上，等江海帆拿著T恤過來，問他：“你不是說扔了嗎？”

江海帆表情不自在，“記錯了。”

程星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撒謊，不過也沒刨根問底，穿上他的T恤之後聞了聞，是熟悉的味道，“哥我餓了。”

“我去給你做飯。”

“還是我做吧。”

“我做吧，你歇會兒。”

江海帆前腳剛進廚房，程星原後腳就跟過來了，江海帆看到他身上只穿了件T恤，下面光著兩條雪白細長的腿，要是以前他根本不會在意，但是發生了昨晚那樣的事，他意識到他弟弟和一般的男孩不太一樣，他長得太漂亮，以至於性別界限在他身上有些模糊，會引起某些畜生的犯罪欲，所以以後不能完全把他當男孩放養，不光自己要多加警惕，也要提高他自己的防範意識。

“去穿褲子。”

“在家怕什麽。”

“以後在家也得穿，快去。”

“哦。”

程星原回去找了條短褲穿上，又返回廚房，江海帆看了看，短褲太短，一大半大腿都露在外面，“太短了，換條長的。”

“我不想換了，好麻煩。”

“好吧，只準在家裏這麽穿，在外面要穿長褲。”

“知道了哥。”

家裏沒菜了，江海帆簡單炒了鍋雞蛋炒米飯，一不小心火候又大了，但程星原吃得狼吞虎咽的，“哥你炒的飯真香。”

江海帆拿掉他下巴上的米粒，“多吃點。”

等他吃完，問了個早就想問的問題：“對了，走之前你對唐志傑說了什麽？”

“我說你要是敢報警，我就跟警察說你猥褻我。”

程星原撒謊了，他其實說的是“我有錄音的備份，你敢報警我就把它交給警察”。

他還對江海帆隱瞞了一部分實事，那就是唐志傑猥褻他的第二天，他求他給自己買了一部手機，唐志傑怕他偷偷聯系江海帆，沒給他買電話卡，但他真正的目的其實是用手機的錄音功能錄下他猥褻自己的過程，這樣自己手裏就有了籌碼。

昨天晚上他錄音的時候被唐志傑發現了，唐志傑惱羞成怒，當場把手機砸了內存卡掰斷了，但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提前拷貝了一份，就藏在小豬玩偶的肚子裏面，是前一晚拆了線塞進去又縫上的。

他賭唐志傑不敢報警，因為錄音裏有大量他的聲音，他沒法抵賴，如果沒有錄音他保不準會倒打一耙。

之所以沒告訴江海帆錄音的事，是怕他聽到唐志傑的汙言穢語會忍不住做出什麽沖動的事。

江海帆沒有懷疑程星原說的話，在火車站的時候他想過去自首，但是那樣的話一來程星原被猥褻的事會被曝光，會給他帶來二次傷害，二來自己也許會坐牢，到時候就沒人照顧他了，至於唐志傑會不會報警，他其實沒把握，只能聽天由命。

“對了哥，昨天你不是坐火車走了嗎，怎麽又回來了？”

“我左眼皮一直跳，擔心你出事，就回去看了看。”

現在江海帆還感到後怕，萬一沒回去，後果不堪設想。

今天是周一，程星原讓江海帆回學校上課，江海帆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家，就沒去。

周末的作業江海帆還沒寫，吃完飯開始補作業，一直補到晚上十一點多，伸了個懶腰準備睡覺，程星原抱著枕頭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房間門口，“哥，今晚我可以和你睡嗎？”

江海帆看到他又光著兩條腿，“可以，先把褲子穿上。”

“穿褲子睡不舒服。”

可能是被允許叫哥了，程星原膽子大了不少，沒經他允許就爬上了床。

江海帆無奈地把他滑到肩膀的衣領往上提了提，“去拿床被子。”

“我跟你睡一個被窩就行。”

“你都多大了，以後禁止跟我睡一個被窩，去拿被子，不然回你房間睡。”

程星原不情不願地拿了床被子過來，一躺下就使勁往江海帆身上貼，又被他推開了，“別離我這麽近。”

“怎麽了嘛，前幾天你還抱我睡呢，哥你是不是嫌棄我？”

“不是，男孩子不能太黏人。”

“可你是我哥啊。”

“哥也不行。”江海帆在兩人中間劃了一條線，“不許越過這條線，越過就回你房間睡。”

程星原委屈巴巴地往後挪了挪，“知道了。”

在唐志傑家這一個星期，程星原幾乎沒睡過一個安穩覺，因為擔心唐志傑半夜偷襲，他每隔一小時訂個鬧鈴，神經始終處在極度緊繃的狀態，現在沒有了唐志傑這個威脅，精神得以放松，他幾乎一閉眼就睡著了。

江海帆卻失眠了，一方面是因為擔心唐志傑報警，自己被抓去坐牢，程星原無人照顧，但他並不後悔，從決定廢掉唐志傑的那一刻，他就做好了坐牢的準備，他只是擔心程星原，他還那麽小，自己不在身邊，誰來保護他。

另一方面，他腦海中總是浮現唐志傑猥褻程星原的畫面，想到這樣的事發生過不止一次，程星原在煉獄般的地方煎熬了一個星期，他就恨不得馬上殺了唐志傑，甚至還想殺了自己。

雖然唐志傑是始作俑者，但他這個哥哥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，盡管沒有釀成大禍，但他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，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，只能用餘生盡量去彌補這個過錯。

左岸咖啡

今天最後一更，下周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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